亚茨拉斐尔消失在火焰中，克罗利却察觉到心的抽搐，如同扑倒在圣水里。他的眼睛酸涩，血液上涌染上了不该有的高温病，心脏抽痛仿佛死之将至，愤怒，火色的怒气从他每一个细胞中升腾嚎叫，这时候他才终于读懂了恨这一情绪。前所未有，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没有过太强烈的恨，他不恨上帝也没恨过撒旦，他只是，有点后悔，因为一个犹疑，他从天使变成恶魔，但他仍然没有恨过，因为他在哪都能活得很好。可是现在，他恨所有人，他诅咒所有的上界生物和下界生物，他诅咒所有的生灵，他的生活出现了无法挽回的裂痕，然后在顷刻之间瓦解破碎。亚茨拉斐尔，他的挚友，他的挚爱，他游荡人间的最佳伴侣，克罗利喜爱这个世界，可如果亚茨拉斐尔在这个世界出现危险的话，他会带着他去宇宙流亡的，这听起来壮丽又浪漫，他缓慢地发觉他对这个世界的喜爱是可替代的，这个世界虽然有点糟糕，但也让他享受。

可是亚茨拉斐尔，与所有事物都不同，无可替代，无与伦比。他对他的感情不能称之为喜爱，喜爱是个高傲又轻佻的词，他热烈地爱着亚茨拉斐尔，蛇不仅会说出诱人的话语还会吐露心声，虽然很少，并且总是限定对象。克罗利爱着亚茨拉斐尔，他相信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天使也一定爱着他，这是克罗利所特有的自信和天使与恶魔之间特殊默契指向的答案。他们相爱着。

遭逢变故，他失去了他的挚友，他的挚爱，所有的星星都从他书房里的星象台消失，所有的敌人都化作虚影，他不想要逃去半人座阿尔法星了，那听起来失去了浪漫与英雄远征的宏伟，而是像一个可怜虫的自我放逐。虽然在地球上，他看起来仍然像一个可怜虫。无限广阔大地上的可怜爬虫克罗利，他把自己从世界中放逐。

所以，天啊，当亚茨拉斐尔珠白色的虚影出现在他眼前时撒旦知道他的世界有多么明亮，比禁果还要鲜亮甜美。他有点委屈，与承担了太多悲伤与痛苦的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平和。他还以为是米迦勒先他一步把他投进了业火，而如今一切都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不过是个傻瓜天使又一次的蠢举动。他甚至有点不甘心，亚茨拉斐尔一定没有经历过他刚刚的强烈的情感起伏并且看起来只对那该死的拯救世界感兴趣。冷漠无情的天使。克罗利想，就算他们是相爱的，他对天使的爱肯定更加浓烈。不过他决定原谅他，亚茨拉斐尔只做过天使，而他不一样，他曾经是天使，现在是个恶魔，肯定比他更懂还怎么去爱一个天使。